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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复苏的记忆

第五章:复苏的记忆

“哥哥,我好害怕……”

“已经没事了,芊芊……”

凌晨四点,大厅在灯光的照射下相当明亮,在漆黑岛屿上的别墅犹如夜空上的明月。许阳拥抱着怀中不断颤抖的芊芊,嘴巴不停地诉说鼓励、打气的话语。

“哈、哈哈……大家都死了……大家都被那个人杀死了。”

“司马爱,冷静一点!”

同样目睹过尸体的司马爱,比起芊芊的状况,她显得更加严重。司马爱除了浑身颤抖之外,还不断自顾自地低声说着什么,双眼毫无焦点望向前方,仿佛看穿了眼前的墙壁,正注视着无法捕捉的恐惧。任凭陆雅如何抚慰她,她仿佛都听不进去。她一动不动地愣坐在沙发上,似乎进入了由自己大脑虚构出来的可怕幻想中。

“博国死了……苏菲死了……梓玲死了……小亚死了……船叔也肯定被他杀死的……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许阳与陆雅都无法反驳司马爱的自言自语,俩人除了不断以虚幻的言语来安慰将近崩溃的芊芊与司马爱之外,别无他法。

我们确实是在等死……等被那个凶手杀死!

许阳如此想着。

刚才,许阳、司马爱、陆雅三人在厕所门口附近发现了苏菲与博国的尸体、以及坐在地上不断哭泣的芊芊后,均在原地惊呆。因受惊而泪流不止的芊芊发现了许阳后,立刻扑向了哥哥的怀里。她一边歇斯底里地哭泣,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哥哥!刚、刚才有个戴面具的人……杀、杀死了博国和苏菲……”

“你看见那个凶徒了?那你没受伤吧?”许阳连忙确认芊芊的身体,发现她身上的血迹全是沾上去的,除了双手手腕上有明显的淤痕外,芊芊的身体几乎没有一点伤痕。

“快看……那边地上的血迹。”陆雅指着不远处的走廊说道。比起许兄妹与司马爱,陆雅则显得相当冷静。许阳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见有数滴血迹滴落在地上,继续往远处看去,还能发现更多的血迹。只是随着距离越远,血迹的数量便变得越是稀少。

莫非,那是凶徒的血迹?

“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根据芊芊所说,当时她与苏菲俩人想去厕所,但又不忍心叫醒大家,于是唯有叫博国医生进行陪同。谁知道芊芊与苏菲去完厕所后,发现门外的博国医生已经倒下,之后便被一早就埋伏在门口的凶徒袭击。芊芊被吓得双腿发软,她除了惨叫之外,就只能目睹凶徒活生生地砍死杀死苏菲。凶徒杀死苏菲后,便立刻逃跑,在逃跑的时候凶徒身上滴下了杀害俩人时所沾上的鲜血,这就是地上血迹的来历了。

“也就是说,跟着血迹走的话,就能发现凶徒的所踪了……”

“陆雅,你可别乱来!”许阳连忙打消了陆雅的念头,“你鲁莽追出去的话,凶手可是会连你也杀死的!”

“……我才没那么冲动。”陆雅淡淡地说了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许阳怀中的芊芊。明明自己父亲的尸体赫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陆雅的态度宛如平常那样,让许阳既敬佩又畏惧。

“陆雅……我们先安抚一下芊芊与司马爱的情绪,等下再商讨对策吧。”

陆雅点了点头。

于是,许阳与陆雅不断安抚着情绪失控的芊芊与司马爱。这种无力又无奈的的状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芊芊与司马爱终于被恐惧抽空了精力,率先进睡。

“许阳,我有话要和你单独谈谈。”

陆雅为司马爱盖好被子后,径直走到了许阳面前,邀请他单独谈话。

“直接在这里说吧。”许阳看了看正在自己大腿上闭眼休息的芊芊,不忍心将她叫醒。

“不行……我要和你单独谈。”

许阳见陆雅态度坚定,拒绝的话可能会引发什么争吵。他不想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司马爱与芊芊,决定与陆雅走到了大厅一角。

“我先问你一件事情——对于你妹妹刚才的那番话,你觉得可信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直说好了——我怀疑你妹妹在撒谎,她刚才根本就没有看见什么戴面具的凶徒。她才是杀害你女友与我爸爸的真正凶手。”

“哈、呜呜……”

要不是陆雅立刻用手掌塞住许阳的嘴巴,许阳差点就没能忍住因惊讶而发出的喊声。

“你、你在胡说什么?!”许阳将陆雅的手甩开后,尽可能压低自己的音量,向陆雅质问,“芊芊怎么可能是凶手!”

“你无法接受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有几样事情我必须告诉你,待会你就明白我不是在胡说了。”

陆雅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严肃地说出了让许阳难以置信的事实:

“我的父亲,陆博国,他虽然是医生,但其实并不是什么治疗疾病的医生,只是一名整容医生而已。”

“整容……医生?”

“我也是几个月前偷看父亲的私人物品时才知道的。他那张所谓的医生证上,根本就不是什么心脏科专家,而是受雇于天赐集团负责整容的企业医生。这也是为什么我坚持要和你们来岛屿旅游的原因——我要确认一下你妹妹真正的疾病,是不是整容过后的后遗症!”

“开、开什么玩笑?!”

陆雅见许阳不相信自己的话,二话不说,从口袋中拎出了未经本人批准就擅自从父亲的私人物品中“借”来的医生证。许阳连忙接到手里仔细端详,发现陆雅并没撒谎,陆博国其实是一名专业的整容医生。

“这怎么可能……可、可是我的妹妹早已告诉我了,博国医生是心脏科的专家。一直多年来都是靠他来照顾芊芊的心脏后遗症的。”

“那是因为你的妹妹欺骗你了……她不希望你知道她曾经接受过整容手术!”

要不是手上的医生证,许阳会毫不犹豫地认为陆雅在撒谎,而不是妹妹欺骗自己。

“但、但是……过去在我病发的时候,博国医生都有照顾我啊。我患的病可不是什么整容后的后遗症。”

“照顾?怎么照顾?将你放在床上,给你吃你早已配好的药,然后故作专业地叮嘱你几句,难道这就叫照顾吗?”

经陆雅这么一说,许阳发现记忆中的博国医生,在自己面前表现的符合“医生”这一职业的行动,其实并没多少。也难怪许阳现今才会察觉,毕竟多年来,许阳都是从妹妹的口中了解有关博国医生的事情——他根本没有理由去怀疑妹妹会对自己撒谎。

“说到底,你妹妹口中的心脏后遗症,你有真正了解过吗?”

“这个……”

经陆雅一提,许阳发现自己对妹妹的后遗症一知半解——首先,自那起飞机失事意外后,芊芊才开始患上这个后遗症;其次,为了避免芊芊的后遗症发作,芊芊必须定期吃药;最后,博国医生是芊芊的专治医生,由他来治疗或是缓解芊芊的后遗症。

“之所以要定期吃药,那是为了维系你妹妹整容后的后遗症,而不是你妹妹心脏的问题。不然的话,根本就不会找我父亲这位整容专家来定期治疗!”

许阳回想过往的种种,发现自己确实从没见过妹妹因心脏疾病而产生症状。

“以下这点是我的猜测:你的妹妹一旦停止服药,她并不会死亡,因为她目前所患上的后遗症,是整容后的副作用,那根本不足以危害她的性命。只是,一旦不吃药,她的脸部便会溃烂浮肿,五官会被烂肉遮掩,惨不忍睹……这是我从父亲亲笔写的关于你妹妹的症状报告中偷看回来的内容。要是不相信的话,愿意和我确认一下吗?”

“确认?你想怎么确认?莫非……你打算故意让芊芊断药?!”

陆雅点了点头,坚定的双眸中散发着超越年龄的成熟气质。许阳已经渐渐忘记,其实对方只是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女生。

“……不行。”

许阳考虑了一会,最终还是拒绝。陆雅见状,唯有另开话题。

“话说回来……许阳,你知道雇佣我父亲照顾你妹妹的钱,是谁支付的吗?”

“我们亲戚所给予的资助、父母留下的遗产、以及航空公司当初给的赔偿……应该是这三方其中一方支付吧?”许阳的语气慢慢变得不确定。

“这些也是芊芊告诉你的?”

许阳缓缓点了点头。当初妹妹亲自接他离开精神病院的时候,她便将这一切告诉了他,让他不用担心生活的一切费用。

“你妹妹又撒谎了……真正替你们支付报酬的,是我父亲所在的集团——天赐集团。也就是说,是天赐集团一直为你的妹妹支付着连同生活费用的整容费用!”

“我、我妹妹欺骗我又怎样?或许我妹妹在那次意外后,脸部伤得很重,必须整容,但她又不希望被人知道她曾经整容的事实,所以才与博国医生一起撒谎。这很正常吧。”

“倘若如此,那为什么天赐集团要无偿为你的妹妹支付报酬?还反过来向你妹妹送钱?”

“这、这个……”许阳对此无法解释。

在与芊芊同居的生活当中,关于家用的问题重来都是由芊芊负责,自己则是摊手拿零用钱的那一方。直到今天,许阳才知道生活费用的来源竟然是天赐集团,他又怎能想到为何那个集团会愿意为他支付报酬呢。

天赐集团……许阳突然觉得这个名字相当熟悉,但他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天赐集团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你知道吗?”

“那是一间凭着出色的整容服务发展起来的大型企业,不少人都会到旗下的门店中进行各方面的整容。另外我还听说,天赐集团最近某个实验成果有了进展,打算开始在社会上进行销售,但是,有传言说天赐集团利用活人当实验才使这个研发成功的——我个人认为,这不是传言,他们确实找了个活人来当实验了!”

“你该不会说……我的妹妹接受了这项实验吧?”

陆雅认真点了点头。许阳顿时抽了一口凉气。

“让、让我整理一下状况吧……”许阳搔了搔脑袋,眼睛不自觉地望着地面,“多年前的飞机失事意外后,我妹妹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接受整容。而就在那时候,天赐集团向我妹妹提出了人体实验的请求,条件是为我们支付今后所有的生活费用。我妹妹答应,接受了整容,然后天赐集团派遣你的父亲陆博国,来负责我妹妹整容后的后遗症,定时检查我妹妹的状况,定时向天赐集团汇报状况……”

陆雅再次点了点头。

“太过荒谬了……不,在这之前。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撒谎呢?”

“为了调查我父亲与我母亲离婚的真相,我私底下做了许多工作。刚才所说的话,都是我在调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陆雅双眼中没有一丝动摇,真诚的言语撼动着许阳的内心,“最初我以为芊芊与我的父亲偷情,所以我的父母才会离婚,这也是为什么我对你们不爽的原因!当我知道父亲与你妹妹的秘密后,我开始也是不相信。所以,我才会强行跟着你们来到这个小岛,打算靠双眼确认。直到现在,我便敢肯定,我父亲根本就不是一个什么心脏科的专家!而你妹妹根本就没有什么心脏相关的后遗症!”

陆雅坚定不移的话语充满着迫力,许阳对芊芊的信任渐渐被她充满撼动力的言语给摧毁。

但即便如此,许阳不觉得芊芊就惹人怀疑。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根据陆雅的话只能证明芊芊是一个为了亲人不惜冒死参加人体整容实验的勇敢女孩,许阳反而更觉得自己的妹妹伟大且重要了。

“即便如此,这和苏菲与博国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啊?你凭什么认为是芊芊杀死了他们俩人呢?”

陆雅这时屏气凝神,将另一个重要的秘密告诉了许阳。

“接下来这个秘密你可能不相信,但却是我千真万确偷听回来的——在某次我父亲与天赐集团高层的对话中,他们曾经提过,针对芊芊的一些事情,需要得到芊芊父亲的批准才能得以进行。”

“芊芊父亲的批准?开什么玩笑,我们的父亲明明早就已经死了。”

“是的,你们的父亲早就已经死了,但是那通话却证明了芊芊的父亲依然活着——这代表了什么,你没想过吗?”

“你意思是……啊?!”

许阳说到这停顿了,他先是目瞪口呆地瞪着陆雅,然后手足无措地回头望了望熟睡中的芊芊一眼。他不敢顺着陆雅的话语进行思考,因为他知道,一旦抵达迷雾森林中的出口,等待他的不会是光明,而是黑暗的无尽深渊。

“我曾经听说过……许阳你过去不幸患上了精神病。”陆雅双手紧紧握着许阳的手掌,温柔的话语正向许阳传递着温暖的力量,“但在芊芊不懈的鼓励下,你才能恢复正常,才得以重新回归到日常的生活当中。但是,你不能继续盲目地依赖芊芊了……你必须正视这个现实!”

陆雅不仅早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还看穿了许阳他的心思。不错,许阳多年前精神崩溃了,全靠芊芊的支撑,他那破碎的精神与灵魂才得以重组,令他苏生。这么多年来,虽然许阳嘴上并不承认,但其实他心里非常明白,一旦没有芊芊,他就会回归到过往的痛苦现实当中。而现在,陆雅却在怂恿许阳将内心对芊芊的依赖抛弃,亦即是让他亲手摧毁构建自己精神的支撑,如此残忍的事情,许阳又怎会因为“合理”、“事情真相”、“正确”等理由来轻易做到呢?

“……让我想一下,先让我想一下!”

然而,没考虑到芊芊在许阳心中重要性的陆雅,决定将残忍的事实强行放置到许阳的眼前——

“芊芊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你其实早就明白这点的吧!”

“闭嘴……给我闭嘴!”

“那个女人,恐怕是为了彻底占有你,所以才整容成你的妹妹来呆在你的身边!她会毫不犹豫地排除一切的威胁!比如与你关系较好的梓玲,比如与你交往的苏菲,比如打算与她交往的小亚,比如知道秘密的我的父亲……这些人,统统都是她杀死的!你赶紧醒醒吧!许阳!”

“给我闭嘴啊——!”

被残酷的现实折磨得失去理智的许阳,他一边咆哮,一边瞄准陆雅的颈项伸出了粗壮的手臂。随着情绪的爆发,许阳脑海深处唤醒了一连串的记忆——

那全是自己从来不敢去面对的真实记忆!

“哥哥,这只笔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不过,你先帮我保管着吧。等到飞机到了目的地,你再还给我。”

那是在多年前的飞机上,可爱的妹妹递给自己了一支金色的钢笔。

她双眼空洞,充满绝望,一举一动都让人窒息。

然而,当初的自己并没能说出任何一句为妹妹驱散黑暗、为妹妹带来温暖的话语。

“我明白了。下机前我替你保管吧。”

这,便是自己对妹妹说的最后一句话。

是啊……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噩梦,而是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为了让自己的精神复原,为了让自己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许阳最初将这残酷的记忆当作梦境,放在了毫不起眼的一角。如今,在陆雅的话语下,这记忆是如此耀眼、如此突兀,让许阳再也不能视而不见。

是啊。自己的妹妹……那个真真正正叫做“许芊芊”的人,早就在多年前的飞机失事中,与双亲一起共同丧生。这也是自己精神崩溃的真正原因。

而就在自己的心灵支离破碎的时候,一个自称妹妹的人出现了。她有着几乎与妹妹一样的容貌,她有着比妹妹更进一步的温柔,她还有着妹妹所没有的爱意。她不断用“哥哥”称呼自己,仿佛自己是她的亲手哥哥一般。

倘若自己的妹妹没有死,那么眼前这个人,肯定是生还下来的妹妹吧?

……不,倘若自己的妹妹死了,那么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哥哥……不用害怕。那个只是噩梦而已……我根本就没有死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哥哥。”

“芊芊……”

倘若自己的妹妹真的死,那为何周遭的护士、甚至是自己的主治医生,都说眼前这个女孩就是自己的妹妹,她和自己一样在飞机失事意外中生还呢?

我的妹妹……她真的死了吗?

不,妹妹她活下来了。

咦?妹妹……她真的活下来了吗?

是的,妹妹活下来了。

可是……

总之,妹妹她活下来了!

……不!才不是这样的!

我妹妹已经死了!芊芊已经死了!

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妹妹!

请不要再欺骗我了!

“啊啊啊啊——!”

“哥哥……哥哥!快放手!”

“许阳……许阳!”

等到许阳意识到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浑身飙着冷汗,颤抖的双手正用力掐着陆雅纤细的脖子,身旁的俩人芊芊与司马爱,正不断捶打自己的手臂,试图为快要窒息而死的陆雅争取一口空气。

“对、对不起!”

许阳连忙松开了双手,因此得以呼吸的陆雅气喘吁吁地咳嗽了起来。司马爱跑到陆雅的身旁,确认了后者没事后,不解地瞪着许阳,似乎等待着许阳的解释。

“我、我刚才……我刚才头脑一片混乱,做出这种事情真的很抱歉!”

“哥哥……你最近有吃药吗?”芊芊蹲在了许阳的身旁,担忧的脸上似乎隐藏着泪意,“除了心脏的后遗症外,你另一个后遗症的药也有吃吗?”

芊芊所指的是精神病的药。虽然许阳的精神疾病已多年没有发作,但他仍有服药,即便登上小岛,在他发现肚皮上的蓝色字迹没人能看见后,他也特意吃了一次。

……咦?肚皮上的蓝色字迹?

想到这里,许阳立刻掀高上衣,注视着肚皮上的文字。

千万不要忘记莉莉!

莉莉……这人我有印象!

但是,我却想不起来……

可恶!莉莉到底是谁?!

恢复记忆的许阳,开始不断在记忆海洋中搜索着更多的碎片。既然承认自己妹妹已死的事实他也挨得过去,他已经觉得不会再有能让他痛苦不堪的记忆碎片。

“哥哥,你没事吧?”耳边传来了芊芊的声音。曾经动听无比的妹妹之音,如今只让许阳感到了毛骨悚然。

对……我的妹妹已经死了。

那么,身旁这个自称许芊芊、自称我妹妹的女人,到底是谁?

许阳瞬间感到背脊骨凉。一想到自己多年以来和一个看似熟悉原来如此陌生的人呆在一起,他就不住地颤抖。

千万不要忘记莉莉!

难道?!

“哥哥,莫非你冷吗?没关系,让我抱抱你吧。”

“别碰我!”

几乎是出于本能,在芊芊的手臂快要触碰到自己的一瞬间,许阳对芊芊发出了吼声。

“哥哥?你到底是……”

“抱歉,我只是……还是算了。”

许阳索性放弃了解释,走到了仍喘着粗气的陆雅面前。陆雅身旁的司马爱半是警惕半是畏惧地望着他,仿佛担心他会再次发作袭击陆雅一样。

“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事……”陆雅抚摸着脖子上的瘀伤,庆幸着芊芊与司马爱制止得早,以及许阳恢复了理智,不然自己很可能就一命呜呼,随父亲而去。

“我们还是先冷静一下头脑吧。”

“嗯。”

许阳点了点头后,独自一人坐到了大厅角落的椅子上——这个时间,本来自己要在这个位置上看守着大家。在博国与苏菲死了后,这仿佛变得毫无意义了。

“哥哥……”

“芊芊,我累了。你也赶紧休息吧。”

许阳望也没望芊芊一眼,冷淡地说道。芊芊一脸不解与失望,欲言又止地坐回沙发上后,一脸担忧地望着许阳,时而将视线转向陆雅,似乎期待着陆雅能解释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我与许阳发生了一些争吵而已。已经没事了。”陆雅对司马爱解释道,同时也刻意稍稍提高音量,让芊芊听见。虽然司马爱并没能完全释怀,但在陆雅的拥抱下,她很快就放下心来,任凭疲劳带来的睡意占据身体,安详的模样似乎忘记了苏菲与博国的死亡,也似乎忘记了自己正身处于随时被人杀害的危险当中。

或许……司马爱其实更渴望被人杀死,从而脱离这个痛苦不堪的世界吧。

许阳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期间不断思索着谎称是自己妹妹的的女人一切——

她难道就是莉莉吗?为什么,她要整容成我的妹妹欺骗我呢?

难道真的为了占有我?

许阳回想起陆雅刚才提过的动机,一连串的思绪开始在许阳的脑海中涌现:芊芊反对自己与其他女性过于亲密;每天晚上芊芊都要跑到自己床上睡觉;芊芊还会偷偷检查自己的手机,计算机邮件……随着许阳发掘到越来越多的情景证据,他突然觉得,陪伴自己度过许多岁月的女性,其实一点也不伟大——她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彻底占有自己,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

考虑到这点,许阳越来越觉得,陆雅所说的话便是事情的真相——这个自称是自己妹妹的女人,其实就是杀害了大家的真正凶手。

首先,芊芊误以为梓玲与自己交往,于是约梓玲出来谈话,然后趁梓玲不备,直接将她杀害;然后,在探望苏小亚的那一天,芊芊意识到了自己为小亚搭桥牵线,所以她偷偷盗取了小亚房间的钥匙,到晚上戴上面具悄悄潜入,打晕苏菲后杀死小亚;之后,自己公开了与苏菲的恋情,芊芊马上对苏菲萌生了杀意,她先是将苏菲带到厕所,然后将其杀死,博国意识到事态不对,去厕所看情况的时候也遭到了芊芊的杀害,最后,为了洗脱罪名,芊芊假装自己是目睹凶徒的无辜者,说犯人跑到了其他地方……

许阳不断构筑并思考毫无证据的场景,渐渐地,他发现了让他相当在意的地方。

“面具……对了,是面具!”

又一次地,新的记忆开始在许阳的脑海中涌现——或许这就是上天因许阳愿意勇敢地面对妹妹已死的现实所赠予他的奖赏——许阳想起自己登岛当天,在森林中昏迷前的某一幕场景。

确实,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了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还有,那个戴面具的人,曾经对自己说过什么……对,她是一个女人!

而关于那个女人,还有相当恐怖的事情来着,到底是什么……

啊!

一阵寒意瞬间掠过许阳的全身,他顿时想起了那历历在目的可怕一幕,他吓得更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那个戴面具的女人,有着相当恐怖的脸容!说她是“烂脸女”也毫不夸张。更重要的是,这个烂脸女并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也就是说,这个小岛上,确实存在一位来自外界的入侵者!

不,等等……

“以下这点是我的猜测:你的妹妹一旦停止服药,她并不会死亡……一旦不吃药,她的脸部便会溃烂浮肿,五官会被烂肉遮掩,惨不忍睹……”

莫非,陆雅所说的症状其实是真的……而那个戴面具的烂脸女,其实就是在整容后遗症影响下的芊芊?

说到底,芊芊一直以来所服用的药物成分是什么,作用是什么,效果持续多久,许阳对此一无所知。而且,他也从未亲眼见过,妹妹忘记吃药后所造成的恶果。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每一天晚上临睡觉前,妹妹都得服用药物这一事实。

为了确认,许阳开始思考陆雅刚才提过的建议——强行让芊芊断药,看看她的身体会有怎样的变化。

“哥哥……哥哥!”

许阳坐在椅子上沉思的时候,不知不觉间被睡意占据了身体。等到他重新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芊芊正轻轻摇晃着自己的身体,而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披了一件外套。

“哥哥,到午饭时间了……大家要一起到厨房弄午餐了。”

原来,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啊、嗯……”

虽然博国与苏菲在昨晚被人杀害了,但这并不代表“不管做什么都尽量一起行动”这一求生原则会被摒弃。不,倒不如说,假如真的是外人将博国和苏菲杀死的话,那余下的四人就更加需要团结一致,绷紧神经,一刻也不能松懈。

不过,经过昨晚的思考,许阳慢慢觉得,其实小岛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外人。所以,比起战战兢兢的司马爱,他显得轻松自在、游刃有余,只是脸上挂着无法拭去的悲伤。陆雅也是如此。

“早安啊,陆雅。”

“正确来说是午安吧。许阳。”

许阳见陆雅平静地响应了自己,稍稍松了口气——对于许阳而言,目前他唯一的伙伴,就仅剩下陆雅一人,他不希望昨晚的举动影响到陆雅与自己之间的关系。

四人共同离开大厅,打算穿过走廊去到厨房时,闻到了一股浓郁恶心的血腥味。这时候许阳才想起来,苏菲与博国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并没动过,他俩就这样如同昨晚一样倒在厕所的门前,隐隐散发着恶臭。许阳有考虑过像处理梓玲与苏小亚的尸体那样,将苏菲与博国抬到冷冻仓库当中,但一来凭着余下四人的力气,要干净地处理相当困难;二来司马爱的状态一直不太稳定,她要么死气沉沉一声不吭,要么浑身颤抖低声呢喃着什么,宛如凄厉女鬼,让许阳又担心又害怕。

“对了,妹妹。你剩下的那些药物还能撑多久?”像是要转移大家的视线一般,许阳向妹妹提出了问题。

“唔……大概十多天的样子吧。不过没关系,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的了。”

“即便如此还是存在风险。我看你每天晚上都要吃药,这样会不会用得太快了?要不要隔一天隔一天地服用?”

“不行!一旦有一天停止服用,我的后遗症就会发作的!”

芊芊的激动反应让许阳坚定了一个想法——他决定断掉她这晚上的药物,看看她会有怎样的变化。

“陆雅,我有点话想和你说……”

四人弄午餐期间(严格来说是陆雅与芊芊在弄,司马爱愣在一旁发呆,而许阳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什么),许阳以帮助陆雅拿东西为由,靠近到她的身旁悄悄和她对话。

“我今晚打算把芊芊药收起来……看看她会有什么症状。”

“是想确认你妹妹真正的后遗症吗?”

“不仅如此……还记得我登岛那天在外边昏迷吗?我想那天其实我是被一个戴面具的人追逐,才会跌下山摔到脑袋的。”

“你怀疑那个人就是芊芊?”

许阳点了点头。陆雅与许阳说悄悄话期间,不断回头望向在冰箱里寻找着什么的芊芊,确保她并没有听见对话。

“比起这个,我们应该去想办法证明芊芊就是杀害那四人的凶手,而不是确认让你摔倒昏迷的元凶吧?”

“你说得不错,但是……”许阳试图组织语言,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因为,脑海中的某种感觉正驱使他去这么做,许阳可以肯定的是,那股感觉来自于他所有记忆的整合,但问题是他仍有一部分记忆朦朦胧胧,甚至一片漆黑,因此他无法用合乎理据的话语去说服陆雅。

“直觉告诉我应该这么做的……”到最后,许阳只能如此解释。

“直觉?”陆雅听了后翘起嘴角,坏笑嘲讽道,“你的直觉确实蛮准的呢,不然你玩那个游戏时就不会连续被秒杀吧。”

“切……”许阳见陆雅了不起的样子,确定报复她一下,“你果然还是认真的模样比较可爱。这种坏笑、鄙视、生气的表情,真是糟蹋了你的脸孔。”

“什……?!”

陆雅一瞬间脸红耳赤,嘴巴大大张开却什么也说不出。

“你、你真的是……你果然是惹人厌的男人啊!”

“哈哈。”

“哥哥,在和陆雅说什么那么高兴呢?我也可以参与吗?”

背后突然传来了芊芊冷冷的声音,许阳与陆雅均吓了一跳。

“不,只是稍微开了一下玩笑而已。哈、哈哈……”许阳一边苦笑着解释,一边注视着芊芊握在手上的尖刀。刀刃非常锋利,散发着寒意,让许阳与陆雅心凉了一大块。

“我们还是赶快把午餐弄完吧,哥哥。大家都饿了。”芊芊说罢,手上的尖刀微微晃动了一下,吓得许阳屏住了呼吸。

“对、你说得对……”

“还有……”芊芊将尖刀抬到了胸前,像是炫耀一般挥舞了几下,“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得拿一件傍身的武器保护自己。到时候即便被人袭击,我们还有自救并反击的机会。”

“嗯……一切都听你的。”

此时此刻,在芊芊的面前,许阳只感到恐惧。

“话说回来,没想到你看见自己父亲那样后,可以如此冷静……”

在吃午餐期间,许阳主动向陆雅搭话。由于对话内容没有需要向芊芊隐瞒的部分,所以许阳决定放在台面上说,缓解一下惨淡的气氛。

“多年前我的父母离婚后,我就一直以为我爸爸是因为背后有了其他女人所以才会抛弃妈妈。虽然这个想法是错的,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我对那个男人早就没有了什么好感。”

“……明明是父母,却没什么好感吗?”

“当然了。不是所有家庭子女与父母都相处得融洽的……啊,抱歉!我忘记考虑你们的家庭状况了。”

飞机失事后便无父无母的许阳,完全无法理解陆雅与博国之间的隔膜。即便陆雅面对父亲的死几乎没掉下一滴眼泪这一事实确凿地呈现在自己的眼前,许阳依然无法相信,世间上居然会有子女面对父母的死毫不动容。

午餐过后,除了共同去厕所之外(由于一楼的厕所门前摆放着苏菲与博国的尸体,因此大家只能移动到二楼房间的厕所),四人都在大厅中看着无聊的综艺片度过。许阳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反正自己是尽量不去想梓玲、苏小亚、苏菲、博国的事情。

当然,这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人才要学会承受与忍耐。

“哥哥,你有见过我的药吗?”

快到夕阳时分,芊芊突然慌张起来。

“药?没有看见喔。”许阳撒谎道。在午餐后,许阳早就趁芊芊没留意的时候,将她的药物藏在身里。

“我也没看见。司马爱,你有看见吗?”

对于陆雅的询问,司马爱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我的药到底哪里去了……没有它的话,会很麻烦的!”

芊芊越发焦急暴躁,那剧烈的反应完全出乎了许阳的意料。她还拎起了尖刀,在大厅中来回奔走翻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打算宰杀一只东藏西躲的猎物。陆雅别有深意地望着许阳,许阳点了点头,向她打了眼色,陆雅立刻恍然大悟。

“我们帮你找找吧。”

于是,陆雅与许阳配合芊芊,开始了明知道不会成功的寻宝游戏,从大厅找到厨房,从厨房找到厕所,从厕所找到走廊,然后从走廊又回到大厅。直到晚饭时分,芊芊仍没找到她的药物。

“妹妹,先弄晚饭吧。今晚吃少一次药应该没问题的。”

“不行!”芊芊反应非常激动,她除了猛地摇头外,还挥了挥紧握的拳头——其中一个拳头中,正握着一把尖刀。

“妹、妹妹……你先放下刀吧?”

“可恶……为什么会找不到啊!”

“这些东西通常就会在你无心去找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的。别太介怀。”

“没有那个药物我不行的!哥哥你根本什么也不懂!”

芊芊少有地对自己发了脾气。她那激动的暴怒反应,让许阳渐渐意识到,她并不是因为丢失药物而害怕丢掉性命,而是因为丢失药物而在畏惧着什么。前者会哭泣、悲伤,后者则会发怒、激动。

“啊!我知道药物在哪里了……”芊芊灵机一动,用刀尖缭绕着自己的头发,看上去就像个疯婆子,“还有两个地方没有找。我的药恐怕就在那里了吧。”

“哪里?赶紧找完然后一起来弄晚饭吧。”陆雅没好气地说。她知道芊芊是不可能找到的,所以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语气尽是敷衍。

“就是你和司马爱的身体!”

“诶?”

芊芊说罢,快速奔跑到陆雅的面前,那不顾一切的态度犹如陷入妄想症的精神病患者。

“脱下衣服……”芊芊高举着刀,站在目瞪口呆的陆雅面前,凶神恶煞地命令道,“赶紧脱下衣服!我要搜你的身体!”

“芊、芊芊!你先冷静……”

“哥哥给我闭嘴!你根本什么也不懂!”芊芊的咆哮在大厅中回荡,微微晃动的尖刀正散发着可怕的杀意。

“脱、脱下衣服?”陆雅一惊一乍,视线不敢离开芊芊手上的尖刀。

“怎么了,不敢脱衣服吗……果然如此,我的药物是你偷的!你为了勾引我的哥哥,藏起我的药打算让我病发身亡!你以为你的奸计会得逞吗!”

“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男人啊!”陆雅一边反驳,一边向许阳投来了救命的眼神。许阳没料到失去药物的妹妹会如此激动,犹如疯疯癫癫的怨妇一样。为了防止妹妹做错什么,许阳立刻从自己身上拿出了芊芊寻找许久的药物,轻轻摇动发出声响,引起她的注意。

“芊芊!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别为难陆雅了!”

“哥哥?你找到我的药物啦!你在哪里找到的?”如同圣洁的阳光照亮了芊芊的脸孔,她笑得如此灿烂,以至于许阳差点忘记她刚才那张杀气腾腾的厉鬼脸孔。

眼见芊芊一蹦一跳地快速走向自己,用力握住药物的许阳接连后退,并伸直手臂手心向前,示意芊芊停下。

“我是不会把药物给你的。”许阳咽了一口水后,紧张地说道。

“哥哥?”芊芊渐渐停下了脚步。

“你欺骗了我,对吧?”许阳警惕着芊芊的一举一动,特别是紧握在她手上正不断晃动的尖刀,“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心脏的后遗症……这药物是为了维持你的脸容,我说的不错吧?假装我妹妹的女人——莉莉!”

一言不发的芊芊听见“莉莉”二字后,整个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许阳把这一幕看在眼内,更加确信眼前这个女孩其实就是莉莉。

“我已经想起来了……我的妹妹已经在许多年前的飞机失事中死去。而你真正的名字是莉莉,对吧?莉莉你为什么要整容成我的妹妹接近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原来如此。”芊芊突然张开了小巧的嘴巴,用那可爱的小舌头谱写出一段让许阳心惊胆战的话语。“难怪哥哥会变得如此奇怪了,这一次是因为这个女人,对吧?没关系……我会帮你恢复原状的。”

芊芊说罢,潇洒转身快步冲了向陆雅,保持着阳光般灿烂的微笑,手持尖刀的手臂抬高至头顶,反射着灯光的刀尖正瞄准着坐在沙发上目瞪口呆的陆雅……

“芊芊!不要啊——!”

随着许阳一声咆哮,芊芊向陆雅挥下了手臂……

“呜啊!”

就在危急之际,刚才一直无动于衷地站在一旁的司马爱不知何时起,以猛冲的姿势撞向芊芊,将芊芊推倒在地上。芊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后,松开了手上的尖刀。许阳见状,二话不说,立刻冲过去捡起尖刀,然后与司马爱一起压制住芊芊。

“就是这家伙对吧!”司马爱情绪异常激动,由此说出的话语音量让身旁的许阳感到刺耳,“就是这个杀人凶手将大家杀死的!对吧!”

“不,我们还没确定……”

“对!就是她!刚才她还打算杀死我!”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陆雅打断了许阳的话,并与俩人一起制伏地上不断挣扎的芊芊。

“放开我……你们这两个贱女人!放开我!”被压在地上的芊芊发出了嘶声裂肺的咆哮,“你们和那些人一样,打算从我身边勾引哥哥……打算拆散我和哥哥,对吗!”

“和、和那些人一样?芊芊你……”许阳倒抽一口凉气,虽然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芊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哥哥!你被骗了!梓玲、小亚、苏菲、博国……还有现在的陆雅与司马爱,她们都想着拆散我俩,所以才用言语离间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但没关系,现在只要你杀死陆雅和司马爱,我们就能相安无事了!”

许阳不自觉地咬紧嘴唇。他虽然曾想过真相正如陆雅所说那样——芊芊就是杀害四人的真正凶手,但如今芊芊在自己的面前亲口承认,许阳却感到悲痛无比。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样做……即使你不是我真正的妹妹,你和我生活了那么多年,我还是将你当作我最亲的人啊!你为什么要杀害大家啊——!”

“哥哥!你果然被她们欺骗了!我根本就并没有杀害大家!她们故意用这个理由从我身边夺走你!你不要上她们的当啊!”

“许阳,陆雅……”司马爱翘起了嘴角,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这栋别墅的地下其实有个地牢,不如我们把这个杀人狂魔囚禁到下边吧?”

“这别墅居然连地牢也有……我赞同你的意见。”陆雅扭头望向许阳,“许阳,你觉得呢?”

强忍着泪水的许阳,最终点了点头。

“莉莉,对不起……即便你不是我的妹妹,到现在我还是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但是,我始终无法原谅你的行为!”

结果,莉莉被三人强行囚禁在地下牢狱当中。

“我去拿饭给莉莉……”

囚禁莉莉后的第二天中午,许阳决定为莉莉带饭。虽然莉莉杀害了自己的朋友,但一想到多年来俩人相处了如此长久,许阳便无法像对待一个普通连续杀人犯那样对待她。许阳昨晚不仅为地牢中的莉莉提供了晚饭与足够的饮用水,还为她送去了枕头与被子,还有解闷用的杂志,还有各种她可能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

唯独有一样东西,不管莉莉多么渴求,许阳都没有给她——那便是莉莉的药物。

“我也去。”司马爱见许阳端起盘子,她也跟着过来,同时她的手上拿着昨晚莉莉落下的尖刀,“万一有什么事,我可以保护你。”

“谢谢你……”

许阳并不认为莉莉会对自己动手。只是,他不想拒绝司马爱的好意。

“那、那我也去!”陆雅不愿意自己被落下,也跟了上来。

于是,三人一同前往地牢。

“话说回来,没想到这别墅连地牢也有啊……这建筑的前身到底是什么啊?”

或许为了打破寂静,陆雅随便展开了一个话题。

“据我父亲所说,这小岛是从某个企业组织手上买回来的。听说这个小岛的前身是该企业组织进行研发的主要地点,之前有不少大型实验室建在小岛上,但现在都拆除了,只剩下一栋建筑。那栋建筑经过装修就成为了这栋别墅了。”

经司马爱这么一说,许阳想起了刚登岛时来到别墅面前,曾经发现一块半埋着的木板,上边写着什么字来着?好像与这栋别墅的前身有关。

顺着楼梯来到了地牢。地牢中已经听不见莉莉的抽泣。回想起昨晚,她不断哭喊着“哥哥被骗了”、“都是那群人的错”、“为什么你们都这样……我要杀光你们”这种话语,凄厉的声音回荡着整个地牢,即便在一楼大厅许阳也能隐约听见。

“莉莉,我拿午饭给你了……莉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许阳隔着铁栏看见了牢房中的莉莉以跪坐的姿势蜷缩在一角,她的脸埋在了双臂与双膝间,许阳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

“莫非……在生我的气吗?”许阳叹了口气,示意保管钥匙的司马爱开锁,他打算将食物递到莉莉的面前——莉莉绝对不会加害自己的——许阳打从心底确信着这点。

“不要进来——!”

当司马爱的钥匙在锁孔中发出响声的时候,一直跪坐保持低头姿势的莉莉发出了低沉的咆哮,那声线不像妹妹平时的声音,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让在场的众人感到不太对劲。

“除非把药给我了……否则就不要进来!”

这时候,许阳才发现,昨晚送给莉莉的镜子,已经五分四裂,碎片正堆砌在一角。

“莉莉,莫非你的脸……”

“给我药啊——!”

像是阻止许阳继续说下去一般,莉莉发出了刺耳的咆哮。陆雅拍了拍许阳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要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刺激莉莉。

“……会有生命危险吗?”

莉莉不语。许阳从她的沉默中得出了答案“否”。

“既然如此……我把食物放在这里好了。”

“求求你了,哥哥……把药物还我……”

莉莉发出了可怜的抽泣声,身体还随抽泣抖动。许阳差点被那惹人怜悯的哭声劝服,但当他想到眼前这个人吃下药物后就会伪装成自己的妹妹后,他便打消了归还药物的念头。

“你是你,我妹妹就是妹妹……你只做你自己就好了,何必强行整容成我的妹妹呢?对不起,药物是不会还你的。”

许阳将食物放在铁栏前后,叹了口气离开了地牢,司马爱与陆雅紧随其后,只剩下独自哭泣的莉莉。

到了晚上,许阳再次为其带饭。他端着晚饭来到地牢,看见莉莉背靠着这边侧身躺在地上。不管许阳怎么搭话,莉莉都一声不吭,直到司马爱打算打开牢门时,她才激动地发出咆哮,表达出强烈的不愿意。

“晚安了……莉莉。”

最后,许阳只能说这么一句话,然后与司马爱、陆雅一起回到大厅睡觉。

“已经过了很多天了……恐怕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吧。”陆雅关了大厅的灯后,淡淡地说了句。

其实现在连环杀人凶手莉莉已经被囚禁了,大家就没必要睡在大厅了。但一直没人提议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大家也就继续遵守博国定下的规则。或许,大家都害怕孤独吧——不管是哪个人,他的心中都已经失去了太多重要、宝贵的东西。

“应该是明天……或者是后天。”司马爱冷淡地响应。自从苏菲死后,司马爱的反应就一直很冰冷,除了制伏莉莉时激动过一阵子外,其余时间死气沉沉的火山,犹如沉寂的火山,等待着某天突然爆发。

“……即便有人来找我们,我们也已经回不到原先的生活了吧。”许阳悲痛欲绝地说道,陆雅与司马爱都没有回应。到底她俩是不知道如何响应,还是已经敌不过睡意,许阳并不清楚。此刻他只能设法入眠,试图在梦境中忘掉残酷的现实。

大家都已经熟睡了。

很好。

司马爱确认了陆雅与许阳睡着后,右手拿起尖刀,左手死死掐住所有钥匙,生怕钥匙与钥匙之间的碰撞所发出的声响会吵醒俩人。

明天……或者后天,那些人就来到小岛拯救我们了。

所以,要动手的话……只能在今晚。

司马爱下定了决心。自她得知莉莉便是杀死梓玲与苏菲的凶手起,她就一直寻找着杀害莉莉的机会。

在饭菜中下毒,然后将莉莉毒杀?不,这死法太便宜她了。

骗陆雅与许阳自己去厕所,然后偷偷溜进地牢将莉莉杀死?不,这不足以让莉莉明白自己的错误有多么的严重。

必须趁夜深人静之际,悄悄封住莉莉的嘴巴,控制莉莉的行动,然后一刀一刀地、一刀一刀地,让她享受一下身体被切成肉片的**。

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切成薄片时,莉莉会摆出怎样的表情呢?

是畏惧?是悲伤?是愤怒?

哈哈!不管怎样的表情,光是联想就足以让人兴奋!

“……梓玲、苏菲,我会替你们报仇的。”

司马爱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又舔了舔锋利的尖刀。舌头上流出了血液,她不但不觉得痛,反而仔细品尝血液的味道,感到甜蜜美味。

“然后,我会下来陪你们……将那个女人临死前的痛苦,统统告诉你们!”

这么想着的司马爱,悄悄来到了地牢前。她看见躺在床铺上熟睡的莉莉后,翘起了狡猾的嘴角。虽然因为灯光阴暗司马爱看不清莉莉的脸孔,但她仍能判断出,莉莉正在熟睡着。

于是,司马爱静静地将钥匙**了牢门的锁孔当中……

走廊似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这不寻常的动静让大厅中熟睡的许阳醒了过来。他连忙打开了大厅的灯光,看见陆雅依然睡在床上,但司马爱却消失不见了。

“唔……为什么要开灯啊……”陆雅揉着惺忪的眼睛,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样子有点可爱。但许阳此刻无心欣赏这极具魅力的女性睡姿。

“司马爱她不见了!”

“司马爱?应该是去厕所了吧……反正凶手都被囚禁住了,她一个人没事的啦……”

经陆雅一提,许阳此时才想起,连环杀人凶手莉莉已经被控制住了,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然而,正当许阳安下心来打算熄灯睡觉的时候,大厅的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打开了。

许阳望向门外,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司马爱。

“司、司马爱?!”

陆雅与许阳被司马爱的惨状震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司马爱的双目失去了焦点,身体如同扯线木偶一样摇摇晃晃,一副随时倒下的样子。

……咦?摇摇晃晃?

许阳注意到司马爱的双手和双腿柔弱无力,顺着惯性摇摆自然下垂。

难、难道?!她已经……

可惜的是,等许阳意识到这点时,一切已经太迟。

司马爱的身体突然倒在地上,如同断线的木偶,而取代司马爱本来位置……或者说从一开始就站在司马爱身后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那人手持着尚流着鲜血的锐利斧头,身手敏捷、步速飞快,他瞬间就移动到反应不及的陆雅身边,毫无预兆地、直截了当地,一斧子将陆雅的头给砍下。

陆雅的头顺势滚到了许阳的脚下,翻滚数周后,她的双眼刚好与许阳对视着。

“啊、啊……啊啊啊——!”

许阳惊恐地大叫,害怕得接连后退。许阳盯着戴面具的人,从身材上判断,他知道此人是谁。

“妹、妹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许阳不明白莉莉怎么从牢狱中逃脱的,他只知道,莉莉将司马爱杀死了,然后扶着司马爱出现在大厅,趁陆雅与自己没有注意的时候,趁机手起刀落割下陆雅的头。如此狠毒、直接的杀人方式,让许阳彻底对曾经与自己共度多年时光的“妹妹”感到失望。

“许阳大哥,我和你终于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了……”面具底下发出了颤抖的声音。许阳凭着耳朵判断出,面具底下的莉莉正是一张兴奋无比的表情,“已经不会再有人阻碍我们了,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履行当初的约定吧!”

等到许阳意识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逃离了别墅,在靠月亮星空照明的森林中,不顾一切地向前方奔跑,只为了摆脱在背后一边挥舞着斧头一边追赶着他的妹妹!

“许阳大哥……许阳大哥——!”

后方不断传来如同厉鬼般的嚎叫,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枝叶的摩擦声、树枝折断声……融合成一团惹人畏惧的黑雾,以巨浪卷席的气势一直紧追着许阳。

“许阳大哥,别逃啊!接下来让我们俩人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其实仔细思考,许阳根本没有逃跑的理由。他大可在妹妹面前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当一个喜爱妹妹的好哥哥,一直忍受到救援来了后,再将妹妹举报也不迟。

但是,亲眼看着妹妹毫不犹豫地砍下陆雅的头颅的许阳,彻底被妹妹的疯癫给吓坏了——谁知道她会不会亲手杀死自己,然后再自杀,以此达成“一起幸福活下去”的目的呢?

“许阳大哥……嘻哈哈哈哈!”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疯狂,许阳一边想象着自己的妹妹在那副面具下发出了的笑声,一边全力奔跑。直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才稍微放缓了脚步。

“不是吧……现在才给我复发?!求求你……我还不想死啊!”

或许上天对于被追杀的许阳产生了怜悯,又或者是自己体内的肾上腺素起了作用,胸口的疼痛很快便消失。许阳在心中诚心诚意地感谢了伟大的神明以及仁慈的死神后,连忙加快了步速。

某部分沉睡的记忆随着步伐的加速而活跃于脑海——

自己在寻找船叔的那一天,也曾经被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追赶,然后一时踩空,滚下山波,撞上脑袋并昏迷。而在这之前,自己曾经看见过一样非常可怕的玩意——那是一封类似遗书的白纸!

到底上天在玩弄许阳,还是在帮助许阳呢?许阳并不知晓。在他回想起那封遗书不久后,在那漫无目的的逃亡中,许阳来到了非常熟悉的场景——眼前一片是空旷的泥地,而在泥地中央,摆放着一张熟悉的白纸,上边的浅蓝色字迹让许阳一眼便认出了它。

就是那封遗书。

要是背后没人追赶自己,许阳还会停下来仔细确认这一玩意。但如今,许阳根本没空理会这张白纸,他大步跨过它,冲进了森林当中,继续与后方紧追着的妹妹玩“捉迷藏”。

许阳并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但他已经开始觉得有点头晕。其实从逃离别墅开始直到现在才跑了不过十分钟而已,但对他虚弱的身体而言,这已经是过度透支的时间了。为了保持步伐稳固,气喘吁吁的许阳不断用双手抓附着一旁的树根,可惜步速却始终提不上去。许阳此时意识到再也不想办法的话,不用多久,身后的妹妹便会追上自己。

……不如回头干掉妹妹?

人生有史以来,许阳第一次萌生杀害妹妹的念头。

“不行……不能杀。”

不杀死她的话,死的便是自己。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杀死妹妹。”

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她是莉莉。

“……不管是谁,我和她相处这么多年的回忆,都是事实!”

经过矛盾的自我思考后,许阳认为自己要从妹妹的魔掌中逃跑已是不可能,要想保住自己的性命除了依靠武力外别无他法,但是,他并不打算杀死莉莉。

许阳选择躲在一旁,希望待会妹妹追过来的时候,趁其不备将她制伏——虽然妹妹手持着武器,但她终究是一个柔弱女子,倘若成功近身的话,依靠男性优势要制伏她应该不难。

制伏她后,又该怎么办呢?夺去斧头,然后威胁她回去别墅的地下牢狱吗?

许阳并不知道,此刻危急的状况并没给予他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接下来的行动。他现在只想着阻止妹妹继续追杀自己罢了。

“许阳大哥,你在哪里啊?难道你和其他人一样,都打算抛弃我吗?无法饶恕……许阳大哥,你居然违背了与我的约定!”

许阳正蹲在草丛中屏气凝神、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妹妹的声音上,企图准确捕捉她的位置。但对于她话语的内容,许阳一点也没听讲耳朵中,倘若听进去的话,或许他会察觉到奇怪的地方吧。

就是现在——!

许阳的时机捕捉得非常精准,在他冲出去的瞬间,拿着斧头奔跑的妹妹刚好出现在他前进的路线。

“呜啊——!”

妹妹在许阳的撞击下,发出了一声呻吟后,整个人跌倒在一旁的茂密草丛中,像是被淹没般瞬间失去踪影。而她那沾满血迹的锐利斧头落在了许阳的脚下。许阳慌张地拿起斧头,打算进入草丛看看妹妹的情况,走过去后才发现,原来草丛下方是一个斜坡,妹妹已滚落在远处的平地上,而她的头部正与一棵粗壮的树根相邻。

“难、难道……”

许阳意识到不对劲后,立刻冲下斜坡,跑到妹妹的身边。正如自己所想,妹妹的额头上肿起了一大块,肿块中还有一个鲜红的伤口,伤口中流淌着新鲜的血液。

“妹妹的脸?!”

更让许阳感到可怕的是,由于妹妹在翻滚下斜坡途中面具脱落了,如今呈现在许阳面前的,是一副由烂肉堆聚而成的肉团,在额头伤口血液的侵染下,整张脸用血肉模糊来形容相当贴切。

这就是失去药物的妹妹的脸容了吗……难怪她在牢狱中坚决不让我们看了。

许阳强忍着胃部翻腾带来的呕吐感,丢下斧头,将视线瞄去一旁,然后伸出颤抖的手指打算打探妹妹的呼吸。但是,由于妹妹现在的脸容过于特别,她的鼻孔几乎被突兀的烂肉给塞住,许阳根本就不敢伸手去碰触。

真是讽刺。曾经是自己心中第一位的妹妹,如今因为脸容恐怖,自己居然连抚摸她的脸也不敢。

最终,许阳只好站在她的身旁大声吼叫,希望能将昏迷的妹妹叫醒。

喊了大概有十分钟,许阳渐渐感到绝望了——眼前躺在地上的妹妹,一动不动的妹妹,额头上的血液仍在流淌的妹妹,整张脸都是血肉模糊的妹妹,毫无疑问地,已经死去了。

“妹妹……妹妹啊——!”

许阳大声地咆哮着,他巴不得想上前拥抱妹妹那纤细的身体,但是,他却做不到,他只能跪倒在妹妹的身旁。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许阳为自己误杀了妹妹道歉着,为自己始终提不出勇气去拥抱死去的妹妹道歉着,为被妹妹杀掉的大家道歉着……

在波涛汹涌的自责下,许阳很快便想到了死。

不如找个空地,将所有人的尸体埋在那里,然后写下一封遗书,告诉即将来岛上的救援人员一些基本的状况,再到那个世界寻找大家吧……

遗书。

此时,许阳想起了那张写着浅蓝色字迹的遗书,回想一下当初的内容,难道和自己的心态不是相当吻合吗?

许阳并没思考为何会有那样的遗书,也并没思考为何遗书的字迹和自己的字迹一模一样,也并没思考为何遗书上会写着大家的性命,甚至并没思考为何遗书中想要表达的内容与自己正要表达的内容一致。他只是一心想着找个可以埋葬大家的地方,然后痛快地自杀,远离这个生无可恋的世界。

遗书所在的那片空地相当适合埋葬大家。但是,已经有人在那里自杀过了……虽然不知道是谁,许阳决定重新找一个适合的地方。

因冲动作祟而随便下了自杀决心的许阳,步伐不稳地在森林中探索着。走了不到五分钟,许阳便听见了远处海浪的声音。他不自觉地朝声源跑去,发现自己已经抵达了岛的外围。深夜中的海洋如夜空相接,犹如一片黑暗的深渊,许阳突然觉得,这个岛以外的地方,是一片孤独的宇宙空间。

……说起来,这个小岛是位于神秘空间当中呢。

正当许阳打算转身回去森林中的时候,他扭头的途中看见了一样庞大的东西停驻在海边。许阳定睛一看,加快步伐跑了过去,发现那竟然是送大家来岛上的游轮。

看见游轮后,不知何故,许阳想上去走走。虽然他知道自己此刻要做的是回去别墅埋葬大家,但是,在自杀之前,许阳打算了一个心结——对,在登岛的第一天,自己便答应了博国来游轮找船叔。倘若当初自己中途并没有昏迷的话,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呢?妹妹会不会就不会变得如此敏感、疯狂呢?大家会不会就安全地生还下来呢?

许阳一边思索着这些问题,一边在游轮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了游轮船舱中,在狭窄的走廊上,许阳发现尽头房间的房门半遮半掩,一股血腥恶臭味正从里边传来。许阳捂着鼻子,进入了房间,在里边,他发现了船叔**的尸体。

只见船叔浑身刀伤,但伤口最重的,应该就是**那地方——他的**已被切除,从伤口处流出了大量的血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这一幕引起了许阳的好奇。但是,他很快便放弃了思考。

即便知道事情又怎样?大家都不会复活的……眼下要做的,还是处理大家的遗体吧。

“唔——!”

死神此时给许阳开了个玩笑,他胸口传来了剧烈的痛楚,仿佛在警告着他:“你已经时日无多了。”

“哈……来啊,要来尽管来啊!要杀死我就尽管杀死啊!”被疼痛折磨的许阳一边疯狂地笑着,一边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游轮中另外一间房间。他气喘吁吁地呼吸着,一只手在摸索着口袋中的金色钢笔,另一只手在翻找着能写文字的白纸,他打算在死神夺去自己性命之前,写下给世人看的遗书。

我的名字叫许阳。

我的妹妹芊芊……她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而一直和我生活的妹妹,是一个叫做莉莉的女人。

莉莉她杀死了岛上的大家。

梓玲、小亚、苏菲、博国、司马爱、陆雅……全部都是她杀死的。

倘若有人发现我们,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埋葬我们的尸体。

谢谢……

因为胸口的疼痛,许阳写不了多少字。他无法把自己心中对莉莉既爱又恨的复杂感情详细写出,也无法透过文字好好忏悔好友的死,他只能将大致的过程描述下来。

“这样……就可以了吧……”

写完遗书后,许阳决定将遗书放在柜子当中。但当他拉开柜子后,一大堆被挤满的白纸随即涌出。许阳见柜子满了,并没想那么多,连忙打开旁边的柜子,发现里边仍被白纸溢满。

许阳没去思考这怪异的现状,因为胸口的疼痛正是死神对他的发话——你还只剩下一分钟。许阳连忙打开第三个、第四个……直到开到最后一个柜子,他发现里边全部被白纸塞满,而所有白纸上似乎都有着浅蓝色的字迹,视力有点不清的许阳根本无法看见上边到底写着什么,他只能粗暴地将溢出的白纸狠狠压回柜子里,然后强行将它推回去。

其实不放进去又如何呢?反正放在自己身上不是也一样吗?

许阳心中自我安慰后,不甘心地踢了柜子数脚。之后,他将遗书随意折迭并塞回到口袋当中,祈祷将来的救援人士或是警察能够发现,最后他回到陌生的床上,顾不上脱鞋就这样大字型躺着,喘着粗气慢慢闭上双眼,打算就此等待着死神取走自己的性命。

连十秒也没有,许阳便觉得整个胸口开始麻木。他开始感觉不了自己的呼吸,而那麻木感更向整个身躯蔓延,仿佛这具身体再也不属于他一样。

来吧……杀死我吧……让我回到大家的身边吧……

这么想着的许阳,任由意识渐渐失去。

啪——!

“呜哇哇哇——!”

就在许阳将要彻底失去知觉之前,他的耳旁传来了一声突兀的巨响,吓得许阳心脏急速跳动,整个人坐在了床上。

“什么嘛……原来是木柜倒下了。吓死我了。”

被吓破胆的许阳注视着倒下地上的柜子,发现柜子其中一只脚有明显的倾斜,看来刚才自己那一踢,将木脚彻底踢歪,然后装载着大量白纸的柜子无法保持平衡,,最终因倾斜倒下。心有余悸的许阳不断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此时他才发现,刚才一直在胸口中肆虐的疼痛已了无踪影,除了隐约残存的麻木感之外,许阳觉得身体并没大碍。

“不是吧……莫非,我被这个柜子救了?哈哈……这种蠢事,真的是……哈哈、哈哈哈哈——!”

许阳不自觉地大笑起来。一想到自己因为吓破了胆而成功让心脏的后遗症舒缓下来,他就觉得滑稽无比,倘若有机会的话,他希望能将这一奇迹告诉给大家,将此刻的欢乐分享给大家。

……啊,大家,已经死掉了啊。

重新回到现实的许阳,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水。他伸手轻轻一抹,没料到流下了更多的泪水。不到一会儿,眼泪如决堤一般,连绵不断地滑下脸庞。

“呜……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大哭一场后,许阳开始恢复冷静,刚才彻底占据意识的自杀信念已彻底被时间磨灭,只剩下沉重的伤痛残留。许阳明白,不管经历多少岁月,这伤痛永远都会陪伴着自己,直到死去。

“抱歉了,死神……我现在一点也不想死……我要背负着这悲伤活下去!”

或许是因为自己刚刚在死门关走过一圈,许阳此刻对生的信念无比强烈。他狠狠打了自己两巴掌,然后翘起嘴角强行发出笑声,滑稽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稍稍温暖了他孤单的内心。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什么啊……”

许阳注意到了因为柜子的倒下而四散在地的白纸。在刚才胸口的疼痛消失后,他的视力已经恢复了。他好奇地捡起几张,粗略地看了看里边的内容。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

“骗、骗人的吧?!”

许阳连忙捡起其他的白纸确认。他越是去确认,便越是恐惧;越是恐惧,便越想去确认更多的白纸。

看了大概二十多张,许阳无力地放下了捡起的白纸,一惊一乍地回到床上。他愣坐在陌生的床上,沉思了将近一分钟,最终,他才愿意承认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地上所有的白纸,上边都有着浅蓝色的笔迹。而这些笔迹全部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偏差,犹如全部透过打印机根据同一个模板打印出来一样。

而那个模板,便是自己刚刚写下的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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